在那最后一场关起来闷打中,高集是惟一还了手的。他看见三个女子被他们打着,撕头发,蒲熙修则伏在雷洁琼身上,她的背和臀部被大皮鞋踩着踢着,他实在忍不住了,一面骂他们的野蛮,一边冲开打他的人,奔过去想替她们解围;但几次被踢倒,直到他自己被打昏了。
今天,在高家我看到高太太高汾的脸苍白得可怕。她要忙着招呼客人,听电话,招呼病人,写电报稿给《大公报》。……今天上午,她已收到《新民报》陈铭德社长的慰问电。他们自己的报馆却到下午七时止尚未收到任何一句话。但高汾虽然还忙着打电话草电报,神气是又沮丧又寒心。
昔日重庆“二流堂”的朋友们,都陆续来到了南京;位于南京莫干路的黄公馆,依然是佳客满座,访者云集。
困厄的时候,黄苗子依然和文友们作诗应合,只是多了些许调侃。1946年底,乔冠华被派往香港担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黄苗子听说后,便写下“书翻费尔巴哈论,饭吃高罗士打行”的句子寄了过去。乔冠华去香港后,的确经常在皇后大道的高罗士行(酒店)会客、吃饭。看到黄苗子的来信,乔冠华莞尔之余,也在复信中“赠答”:“见说黄苗子,如今大不同,衔多名片阔,肚大裤裆空……”
郁风的妹妹郁晓民已经去了上海读大学。她在学校担任文艺部长,和姐姐读书时一样,也是学生运动中的积极分子。在学生运动中,郁晓民被抓过好几次。一次,为躲避搜查,黄苗子将郁晓民安排住进了南京中央银行招待所。凑巧金山也暂时住在这里。再次来招待所时,黄苗子给郁晓民带来了一堆书:是历史、哲学方面的书,与政治无关。见郁晓民穿着工人服装,苗子又让她去烫发,恢复成小姐模样,然后和金山结伴逃往上海。
虽然每当郁晓民遇到麻烦,黄苗子总是很着急,晓民却一直对姐夫的“官僚”身份怀有敌意。黄苗子以过来人的身份表示理解,他笑眯眯地对晓民说:“你不要把我看成一个官僚,人可以扮不同角色。可以以不同方式做对国家对人民有利的事情。”
局势紧张的时候,由于黄苗子的特殊身份,莫干路21号也曾经是一些左翼文人的避风港。
1947年5月20日,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等地的学生在南京组成请愿团,举行了“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大游行。在军警和学生的冲突过程中,郁风把妹妹郁隽民、《大公报》记者高汾等人拉到一块,毫不客气地拦住了警察的马队。碍于高汾等人的记者身份,军警并没有在现场采取过激的举动。但到了6月初,高汾却突然得知,自己已经在特务的逮捕名单上。为避风头,她和高集便暂时藏进了黄公馆,一直等到黄苗子向吴铁成求过人情,确认外面已经没有风险后,才得以重新回到自己家中。
王昆仑也是黄公馆的常客。自从1940年在重庆,黄苗子在郁风的介绍下与王昆仑结识后,俩人就成了知己。身为国民党立法委员、中央委员的王昆仑常常仗义直言,他不畏权贵的做派让黄苗子很是欣赏。王昆仑经常在夜间造访黄苗子,在财政部的办公室谈政治也谈文艺。黄苗子明白王昆仑和中共地下党的关系,所以,每当王昆仑遇到紧急情况需要经济帮助时,他总是予以资助。吟诗唱和时,黄苗子曾写道:“撒手尘沙应一笑,凄风玄夜为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