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繁文缛节让他烦躁:
我感到太满足而又太缺憾了,我甚至于恼恨那些伺候太周到的佣人,我出进洗手间他们就端着毛巾等我,为了什么来由呀,天!
我常常想到有一个自己的时间,一个清净的地方让自己去休息,把脑子清理一下——犹如清理那乱七八糟的衣箱一样……可是现在即使有这个可能,我也不想,我怕,我不知道怎样安排那‘一个人’的时间,我失去了我一切的自信……
只有与“二流堂”的朋友们在一起时,苗子才依然散漫、快乐得像个孩子:“晚上我到徐亨家里吃饭,目的就是要到银社后台捉老夏,果然被我捉到,而且极力避开了许多闲杂人等得到了一个‘非常不严肃的’地底conference。牛郎织女昨晚是最后一场,祖光约好他到抗建堂,同金山三个人一起在那合作社等散戏,该少年‘游’了出来,还有一大堆人,吃过了面,喝了一点酒,到十二点多钟,少年硬把我拖到依庐去过一夜,地板上一宿无话,我却偷了刘将军一本空白册页。”
看起来不羁的黄苗子,也会在意部分人对自己的看法:
干爹(注:即夏衍)对我的印象也不见得很清楚(虽然我知道他很爱护我),有过两次我心里气得要死!就是最近的事情,他每次见到我总用劝诫的口气说:‘好好着做一点事情啦,不要再吊儿浪当了!’我真想不到我给他的印象是‘吊儿浪当’四个字呀,我希望别人对我的印象是‘吊儿浪当’,我一点都不会生气,因为我平时就装出‘吊儿浪当’的样子来应付人,可是,我不愿意我平日敬佩的干爹会对我下这样评语……世间‘吊’人者,人亦‘吊’其人!活该。
这些日记般的信件,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他星星点点的思念:
雨点打在水上,温水里冒出烟来,一点一点的打进心头,郁闷的心里恐怕也正在冒烟吧。我一个人坐在池边,抬头看山上的竹子,经过雨洗渐渐儿绿得更新鲜,我轻轻地唤着F,F,Darling,就好像你也在我身边,那感觉,像竹子一样嫩绿而轻盈的感觉,我想已经过了人的境界而通到神灵了吧。
雨过天晴,我们骑着Bai将军从徐州俘掠过来的阿拉伯大马,在村路上细细驱骋,一起玩的还有一个叫做管夫人的女高音歌手,‘假使换了F,F多好呢!’我想。
在温泉这两天半,告诉你,我已经arrange(安排)好一个很美好的秋天了。
在成都,郁风无意间看到了一张话剧演出的小幅海报,海报上赫然印着“丁聪、吴祖光”几个字。原来,这俩个老相识也来到了成都:丁聪在话剧团里负责舞台设计,吴祖光则任编剧。郁风欣喜不已,一番周折后,她也成为了“中艺”剧团的一名服装设计师。
苗子的信件继续飞来,和她分享阅读中的心得:
没有好的小说看,那本《小东西》不知放在何处,找出来再托人带给你。比较有意思的就是巴金翻Theadov Starm 几本短篇小说,《茵梦湖》译本有五六本之多,大概以他和过那两本最好,Starm的好处在用很细腻的笔致把日常生活写得如此sentimento。除《茵梦湖》以外,那本《迟开的蔷薇》也是很好看的,你要看吗?(茵梦——emen,巴金意译为‘蜂’,即‘蜂湖’)《迟开的蔷薇》写一个专注于事业的丈夫和一个柔婉妻子的故事,当丈夫的事业可以暂时停歇,而妻子的青春已经不如那未嫁时的油画像的时候,丈夫开始发觉需要青春,然而还不很迟,他还能够听到他的DA、DA在唱——“啊,青春,啊美丽的蔷薇花开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