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书法篆刻家叶一苇于2月26日早晨8时47分在家乡浙江武义病逝,享年96岁。叶老追悼会于3月2日9时在武义县殡仪馆举行。
叶一苇生前为西泠印社理事、浙江省书法家协会顾问、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他是国内少数理论与创作并行的篆刻大家,有自我见解,提出“印宗秦汉”、“篆刻宗清”,把学习分为继承传统和创新发展两个过程;他着重研究流派名家的篆刻艺术思想,不单纯追求形式,力求篆刻与文学接轨,形式与内容结合,并作了许多探索,不拘一格,印坛称其为“诗心造印”。他著有大量篆刻理论著作,现在很多活跃在印坛的中青年篆刻家都得益于其篆刻理论。
88岁的西泠印社执行社长、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刘江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称,叶一苇是令其尊敬的长者,诗、印、书、文诸艺造诣之精深,做人立德风神之超迈、虚心谦和、老不辍学,是真正的德艺双馨的大家。
叶一苇1918年4月13日出生在金华道(现金华市)武义县,先后在部队和政府部门做秘书文员,后经推荐到杭州第十一中学任高中语文教师。一家人住在学校分配的50余平方米的教工宿舍,书房是用阳台改造的,除了书桌、小书柜,基本摆不上其他物件。常常有朋友造访,书房最多只能坐下一位,其他人就站着,一聊就是大半天。那时,叶一苇在浙江篆刻圈已颇有名气,他靠临摹吴昌硕、赵之谦、吴让之等篆刻大家的作品自学成才,并形成自己的风格。
“父亲是个很传统的文人、很严肃,平时话不多,总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大多时候都在创作。有时看到他午休,其实是闭目思考,甚至在打腹稿,起来后马上创作。不过,他的生活要求很低。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衣服,工资全部给母亲,母亲做什么就吃什么,从不抱怨。他甚至不会开液化气,只会开水龙头,因为要洗脸。”叶一苇78岁的长子叶南生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说。
退休后,艺术创作成了叶一苇的主要工作,大多数作品是在退休后完成。叶一苇一生刻了上万方印章,大多数捐了出去或送朋友。他将作品捐赠给浙江省博物馆、叶一苇艺术馆等77个单位和机构,仅设在武义县图书馆的叶一苇艺术馆,他就捐赠书法篆刻作品、书籍资料等1482件,其中书画作品213件、印章258方、篆刻印屏281件;书籍资料730件,包括学术著作(含手稿)20余部、论文90余篇。该艺术馆免费开放。
叶一苇所有的家产只有杭州那套学校分配的50余平方米的教工宿舍,平时把所有钱都用在艺术创作上,生活清贫。晚年唯一一次出售几枚印章,是因老伴得重病急需医疗费,不想让子女有太多负担。但直到去世前,他对此事仍耿耿于怀。“我的东西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不是所有作品都值钱。比如我一天创作3件作品,并不是每件都是好的。”叶一苇曾这样说。
在叶一苇的作品中可以见到秦汉玺印的扎实功底,还能读到近现代流派赵之谦、吴让之、吴昌硕、来楚生等大家的刀风笔韵,但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似是而非”,大有“我”在。这说明他善于汲取传统而又融会贯通,化为己有,让“传统”为我“服务”。他在篆刻艺术上创造的“新”,不是一度流行的形式、表象的“新”,而是被誉为“诗心造印”的创新——用诗人的情怀去审视、创作篆刻作品。
“对一苇先生的‘诗心造印’,我的理解是:将篆刻创作的印语内容与形式美紧密结合,提升了篆刻艺术的内涵,极大地增强了篆刻艺术的欣赏性,令人玩味其中,乐趣无穷……我印象深的有几方印:如椭圆形的朱文印《求实》,‘求’字疏朗颀长,俯首探向缜密饱满的‘实’字,主次分明,疏密得当,浑然一体,形象生动;葫芦形的印中只刻一个朱文‘闷’字,视觉一般,思索一下,是《闷葫芦》;白文大印《印印泥》,粗犷的线条,大块的留红,让人联想到‘印印泥’的沉稳厚重;圆印《公私》二字,‘公’字占位大,‘私’字占位小,形式简约自然而意味深长;《割席》一印,‘席’字用象形古文,既是白话,又是朱文,妙趣无穷……一苇先生的印作中,此类例子很多,每每读到,令我拍案叫绝。”刘江说道。
2005年6月16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赴武义参观叶一苇艺术馆,对随行工作人员说:“我们搞行政工作也要有叶老的‘诗心’。”知道此事后,在家中养病的叶一苇为习近平、彭丽媛夫妇即兴创作印章相赠。此外,原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退休后喜欢上篆刻,2006年10月整理篆刻书稿准备出版前,叫助理专程送书稿到武义给叶一苇。
叶一苇还是一位高产的篆刻理论著作家,著有《中国篆刻史》、《中国的篆刻艺术与技巧》、《篆刻丛谈》、《篆刻丛谈续集》和《篆刻趣谈》等20余部有广泛影响的篆刻类书籍。其中,《中国的篆刻艺术与技巧》重版10次,是国内最受欢迎的篆刻普及教材之一。他的创作是为其理论研究服务的,而反过来理论研究的心得又能很好地体现在创作上,使理论与实践真正结合,影响了一代中青年篆刻家。
在很多人眼里,叶一苇是谦逊的长者,以“草根艺术家”自居。“我的名字是叶一苇,所以这个草根是芦苇草根。今年我94岁,草根很老了,所以我很惭愧。但草根会有变化,比如我们常说的冬虫夏草,很名贵,所以我们在书法方面也可以变。但对我来说不现实了,因为我没有这个条件,冬虫夏草是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生长的,我长在金华武义,不可能培养出冬虫夏草。所以很惭愧,请大家多多批评多多指正。”在2011年的“叶一苇书法艺术篆刻展”上,他这样评价自己。
去年3月24日,叶一苇因摔跤住院,此前一度康复的前列腺癌发生病变;4月初,医生诊断其癌细胞骨转移已到晚期,手术风险很大,建议保守治疗。家人没将此事告诉他。病床上的叶老一直乐观,盼望着早点出院,回家创作、著书。
《少则得》
叶一苇80岁时篆刻。他曾说:“老子曰‘少则得,多则惑’,我欣赏‘少则得’这一句话,平时不喜欢读长文章,喜欢读短文章,自己写文章也是如此。”“少则得”是议论句,很难用形象化来表现,叶一苇就用章法手段来展示:“少”字排成一列,“则得”二字排成一列。两相对比,疏密悬殊。疏是“少”,在形式上显出“少则得”,这是一种辩证的思辨。
《归田园》
叶一苇89岁时篆刻。“归田园”三个字紧紧相依,“乐在其中,以抒我情”。他2002年10月抛却住了50多年的西湖,归武义故乡作田园居,心中颇有陶渊明“归去来兮”之感,腹中时跳出:“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归田园之后,从此“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复驾言兮焉求”,心情甚为复杂。后来,总以“悦新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澄东臬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爱他的田园。
《盲》
叶一苇92岁时篆刻。“盲”字往往和初学篆刻的人关系很密切,不是盲于目,而是盲于心。现代篆刻活动频繁,优越的条件却常使初学者“盲于心”,一个创新,百人跟随, 形成为盲从,形成为盲流。叶一苇曾说,创新是一种“变”,但变不一定是创新,关键是要知道“变化之原”。这个“原”就是优良传统。
叶一苇西湖十景自作诗之一:篆书 《三潭印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