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大典

    绍兴，这座毛泽东笔下的“鉴湖越台名士乡”，以其充满灵性的稽山镜水，自古至今培育了一大批画家。晚唐的孙位、元末明初的王冕、晚明的徐渭、明末清初的陈洪绶、晚清的赵之谦、清末的任颐，直到近代的陈半丁，一个个在时代的画布上泼墨挥毫，尽情挥写人生，深刻描绘社会，无不为中国画的繁荣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由王羲之、王献之奠基开创的“书画之乡”，历经一代代书家画师的添砖加瓦，已日臻辉煌。但到了近现代时，却出现了艺术的新断层，亟待召唤和植入在中国已形成独立新文化的油画。就在“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困惑中，从绍兴古纤道走出去的董希文，恰逢其时地为古城填补了书画艺术的空白，续写了家乡的书画文明。

    《开国大典》问世那年，我恰好跨入初中学堂的门槛。当第一次在语文课本的插图中见到这幅大作时，尽管还是一个孩子，却也情不自禁地为画面的恢宏场面和喜庆气氛所陶醉和感染，从此董希文的大名走进我的记忆。但在后来的相当一段时间中，我一直以为董希文是杭州人，直到认识其爱女董一沙之后，我才知道这位油画巨匠居然是我的老乡。

董希文像

    董希文于1914年6月出生于绍兴县华舍大小坂湖畔的光华溇。华舍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绿畴如茵，河道如织，湖泊如星，风光如画，自古以织业闻名，享有“日出华舍万丈绸”的美誉。大畈、小畈两湖临近后马村，这里文化古风浓厚，至今还保存着完好的古戏台，电影《阿Q正传》、《舞台姐妹》都曾在此拍摄外景。董希文后来随父董萼清移居杭州，但童年记忆中的家乡风光风情却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

    名人辈出、代有人杰的华舍有句名谚：“张溇旗杆多（科举中式者可竖棋杆），后马人才多”，周恩来的先世就是后马村人。据《百岁堂祭簿》记载：百岁堂始祖周庆于明初从后马迁居绍兴，周庆是后马周氏祖周茂的曾孙，1939年3月29日，周恩来在祭簿上亲笔补写了自己和邓颖超的名字及出生年月。在原后马“周大宗 祠”里，祖孙父子叔侄的翰林匾额，无不闪现出后马曾经的辉煌。而后起之秀董希文，又以其史诗般的杰作声名鹊起，使古镇文明继续发扬光大。

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观看董希文的油画《开国大典》

    乡土乡音，乡亲乡情，“老乡”的情愫一下子把我和这位杰出的绍兴乡贤拉近了距离。但当孤陋寡闻的我急切地希望走近他时，却被告知他早在1973年1月8日英年早逝了。“黑线专政”的扼杀，十年浩劫的摧残，使一代油画大师、美术教育家董希文，盛年之际就被无端地剥夺了摇动椽笔、发挥才艺的权利。在艰难苦恨中备受煎熬的他，终于58岁那年被癌症夺去了生命。

    作为董希文的一个后辈乡人，对这位我未曾谋面过的优秀乡贤，这位20世纪中国最杰出的油画家之一，我一直希望表达一份迟到的哀悼之情，敬献一片久存的仰慕之心。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我任主编的中日合办《明日》杂志上，对董希文在西藏写生的作品以及一些鲜为人知的花鸟油画作了专题介绍。1994年在董希文诞辰八十周年之际，我又与油画家、董希文弟子李玉昌一起主编了《纪念董希文先生诞辰八十周年文集——无尽的怀念》，并在我主持的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也代表了旅居首都的绍兴老乡，对我们大家所熟知和敬佩的乡贤进行虔诚的祭奠。

  今年恰逢董希文逝世四十周年，《开国大典》问世六十周年。回顾画坛巨子的悲愤人生，《开国大典》的不幸命运，令我唏嘘叹息。南望家乡，缅怀乡贤，不禁思潮联翩。

    《开国大典》展国风，《春到西藏》登巅峰。

    天公倘能罪己诏，复请大师舞艺宫。

    悲夫！斯人已逝，留得幽思长存；巨制永在，足使后人仰望。

    谢善骁

    （作者为绍兴籍作家，现为中国黄河文化经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天南地比绍兴人联谊会北京分会会长。图片由董希文之女董一沙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