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眼前的画作,几块墨团洇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图形。我没怎么看懂。我问朋友,谁会买这种画呢?
朋友邀我去山东某地游玩。白天进山,晚上回到旅馆里。夜里赴宴,朋友带几个画商来,神神秘秘地打开一张画来,画的作者,自称是画家黄胄的学生。画面是一个牧羊女怀里抱只羊羔。按说是老掉牙的一个题材,何况画面的气韵笔触,都与黄胄老先生生动老辣的笔触,相距甚远,一眼便知是那类熟套的行货。
画商无比陶醉地讲述他如何得到这张画的经过。画商说这位画家,如今如何不得了了。他的画,已被市场炒作到数十万一平方尺,画家如今连画都画不及了,家里验钞机也用坏了几个。眼前的这张,在山东只要一投入书画市场,转手就可赚到十多万。我对画商说,如是这样的话,能转手就赶快转手吧,千万别砸在手里。
无独有偶。过了不久,又回了一趟西安,与西安的朋友聊起山东的感触。朋友说,山东的藏家很怪,山东藏家不认自己省里的画家。外面画家,哪怕画得一塌糊涂,只要有名,也会争先恐后地买回去。咱西安的藏家正好相反,只认自己本省的画家。前不久,也不知是个什么企业,投巨资炒作了咱西安的四个画家。他们先是用较低的价码,收购这四位画家市场上所有流转的画作,然后通过拍卖,明说了就是自己拍自己买,结果三五个月,便将画价抬高到令人咋舌的价码。你说京城画家的画值钱,和咱西安比,还差一大截呢。
朋友说着,不无得意地取出一张自藏的画来。你看,这就是四人中的某某的画作,如今值一百多万。几天前,有人找了来,想以八十万的价格买走它。我端详着眼前的画作,几块墨团洇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图形。确实说没怎么看懂。我问朋友,谁会买这种画呢?朋友神秘地一笑,说,官员。
客观地说,在我们的历史里,官员和文化,一直有着非常深厚的联系。文学上,从诗经到唐诗宋词,无一不与其时官员们的参与推动有关。特别是唐诗,不少精彩的篇章都来自官员们的相互唱酬。譬如“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即源于自荐求官。许多文化精英文坛巨子,同时又身居高位,在我们的历史里,不胜枚举。
这种文化现象应该算是好传统。官员们文化水平高,时代也会丰富多彩。一个时代,文化的真假盛衰,只要翻检一下当时官员的个人癖好和精神生活,就会一目了然。
联系到当前书画市场的畸形,大概也能验证当下一些官员们的知识结构和审美趣味。譬如有些画家,像老子出关和钟馗仗剑这样的题材,连续画二三十年没有变化。画家自己,堕落成机器,和艺术已经没关系了,居然还不自觉,实在是很可悲。这种反向作用,意味着如果我们这个时代文化要发展繁荣,不仅是作家艺术家们的事,官员们眼光的提高,也相当紧迫。
(老村 作者为作家、画家,现居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