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伟明在家中为书法习作落款。

　　药与纸，是惠伟明生命中的两个关键词。家中一角，与20多瓶西药、几大包中药相伴的，是3个大笔筒里数十支旧毛笔，还有一叠叠包中药的黄皮纸，每张都展得平平整整，画满格子、写满楷书。

　　这个从上海电视大学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在娘胎里就开始了与病痛的持久战，20多年来没有停止过用药治疗，更是没有停止过追逐艺术。这些天，惠伟明大病初愈，体重只有几年前的一半左右。幸好他在这段最危险的病期内得到电大黄浦分校援手，圆了办一场书画展的梦。

　　“85后”：幼年罹患萎缩症

　　这个“85后”小伙子，如今身高172厘米，体重却只能维持在40公斤左右。春暖花开，他还穿着一双厚棉鞋，驼着颈背，双肩不平，走路慢中带瘸。可从母亲留存的照片看，他中专时期参加书画比赛时还是一个壮实挺拔的英俊少年。

　　花甲之年的母亲叹道，自己病历本一本也没用完过，可儿子最新的那本病历从去年7月5日起，至今已没剩几页了。母亲清楚记得，那年盛夏，惠伟明出生前几天就出现了无胎心的险情；之后错过剖腹产时机，手术中偏又遭遇空调停机……种种不幸，让小伟明患上新生儿肝炎综合征，引发一串疾病，初生3个月两次收到病危通知。读小学时，惠伟明突然脚软跌倒，头撞桌角，眼角处那处伤疤留到了今天。

　　家人不得不接受他患有肌肉萎缩症的事实，从此惠伟明再也没有参加过体育课以及所有春游、秋游，打针吃药、被父亲背着去医院推拿，成了这个小“药罐子”的例行事。为陪侍儿子长期治疗，父母都提前退休，令本就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现今铺在惠伟明书桌上的那块习字毛毡，还是母亲在校门口收废旧易拉罐换钱买的。

　　眼下，惠伟明不仅被肌肉萎缩症渐渐侵蚀，还发现患一种免疫系统疾病――炎症性肠炎，下腹疼、腹泻多，每天要喝2碗中药，外加7种西药。

　　书画痴：家中几成字画摊

　　就在惠伟明被确诊肌肉萎缩症的那段日子，父母也找到了弥补儿子残疾之痛的“药方”――学习书画。

　　无论寒暑雨雪，他们都坚持陪伴惠伟明上青少年艺校，每月花费一人半月工资也不足惜。为了离美术馆、朵云轩、福州路等近一点，他们举家从杨浦迁至黄浦一处老公房。令人欣慰的是，惠伟明爱上了书画艺术，他每个月30元零花钱几乎都用来买字帖、画册。“我还有4本英文书法字帖，包括硬笔帖、毛笔帖。”随手拿起一本20多页的《唐灵飞经》小楷碑帖，封面与封底已因长期临帖而掉落。只见卷首空白处，惠伟明用铅笔工整地画上了一片习字格，一个格子里写一个“正”字，以记录他临习此帖的次数。“有时我一秒钟就发现帖上某个字的妙处，但练10个月也练不出。”

　　苦练书画，日积月累，家中已成“纸张铺子”，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他的习作，写在宣纸、毛边纸、挂历、报纸、包中药的黄皮纸上。北屋一张单人床堆着三大堆字画，每幅作品间夹一张旧报纸，层层叠叠。南窗下的一张木制沙发椅也成了一处“字画摊”。墙上、橱柜上都用衣架挂满了各体书法及花鸟山水。

　　惠伟明用过的毛笔就有数百支。他觉得10元一支的毛笔，两个月就用废了，实在可惜。于是，旧笔被循环使用，在国画中点苔显得更圆，至少还能用于上色。他还为书画落款学刻印章，但刻石所需臂力、指力实在不小，由于用力过久过大，他食指的指甲与指尖有些分离。

　　口头禅：对作品“不满意”

　　惠伟明与外人面对面时总是低头自语，但这个内向男生却是好强之人。尽管他从小参展参赛，在全国乃至全球青少年书画大赛中屡获大奖，但他对作品的口头禅就是“不满意”。“我往往刚完成作品时，只发现两三个缺点，几个月后就发现五六个缺点，一年之后就不忍再看。”

　　“我家同辈中，有技校、本科、硕士各种文凭，我的理想是读到博士，只要身体状况允许。”他说，如果可以上班，他愿意做任何工作，不但自立，还要补贴家用，最终成为职业书画家。但只有父母知道，惠伟明可能没有同龄人那么多时间和机会。

　　去年秋冬之交，惠伟明病情突然恶化，3个月内体重迅速下降，仅剩下三十七八公斤。父母希望尽量不用激素治疗，可医生说：“救命要紧！”当时，惠伟明在电大黄浦分校已近毕业，校长陆东梅等得知他字画俱佳，又有举办个展梦想，便积极为他筹划展览。教务处钱本兴等老师一次又一次前往他家，在“纸海”中翻箱倒柜，精挑细选出60余幅作品。利用学校既有的四五十个画框，外加额外装裱，为每幅字画备齐“标配”。

　　在丽园路校区的一间大会议室里，惠伟明个人书画展开张了。十天展期内，从日间到夜间，千把人次师生共赏这名身残笔坚的学生佳作，有的教师还带上自己孩子同来观展。然而，此时的惠伟明却因发病较重，脚肿至腿，卧床难起，没能亲见他的第一次个展。他说，“这就当作献给母亲60岁的生日礼物吧。”

( 徐瑞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