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王羲之是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字逸少。侨居山阴(今浙江绍兴)。拜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世称“王右军”。书法博采众家,备精诸体,历代奉为“书圣”。
1910年,十七岁的毛泽东入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开始接触王羲之草书《十七帖》,从此结下了长达六十余年与王羲之法帖的不解之缘。
毛泽东非常喜爱王羲之字帖。即使万里长征,身在军戎,随身所带就有一部唐人临摹的王羲之字帖。建国伊始,毛泽东有了自己的图书室,王羲之法帖也就为他收藏和阅读的一项内容。凡毛泽东所到之处,必携有很多法帖,其中必有王羲之法帖。
毛泽东对王羲之草书赞叹不绝。黄炎培有一本王羲之法帖,毛泽东借来,工作一停便翻开来看,爱不释手。他看着字迹琢磨,有时还抓起笔对照着写,这样足足看了一个月。据毛泽东的保健医生徐涛回忆,毛泽东有次和他谈书法,说:“比如王羲之的书法,我就喜欢他的行笔流畅,看了使人舒服。我对草书开始感兴趣,就是看了此人的帖产生的。”
中国书法界无不青睐王羲之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毛泽东也非常重视《兰亭序》的文化价值。他曾多次谈论《兰亭序》以及它的真伪。
1959年初夏的一天,毛泽东在杭州丁家山和陈伯达、田家英等人谈论王羲之的《兰亭序》真伪。
陈伯达认为《兰亭序》陪葬于武则天,留存在世上的均是宋人伪托。田家英说:“王羲之书写的《兰亭序》的真迹已作了唐太宗的殉葬品,现存的都是名家临摹经过石刻的拓本。”又说:“何延之的《兰亭记》记载:萧翼奉太宗之命,到永欣寺中,从辨才手里骗到《兰亭序》的事。宋人桑世昌还录有萧翼诗两首为证,‘使御史不有此行,乌得是清绝语。’”
毛泽东非常熟悉王羲之其人其事,当即讲了“入木三分”的故事:
一天,王羲之去看望一个朋友,碰巧这位友人不在家。于是,他进了书房,在人家的茶几上写下几行字,就走了。后来这家人想把他写的字擦掉,可是用力擦也擦不净,用水洗也洗不清。王羲之在木板上写的字,木工拿去雕刻时才发现,这木板到三分深的地方,还渗透有墨汁!
毛泽东又讲了“一笔鹅字”、“墨池”等刻苦习字的故事之后,才谈起了天宝《兰亭》、定武《兰亭》、落水《兰亭》、蝉翼本《兰亭》等几种传说中的《兰亭序》。他说:《兰亭序》不但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在书法艺术上的价值更大。要是真迹能留下来,那是国宝啊!可惜葬到唐皇的坟墓里去了。
深谙书道的毛泽东作出结论:我赞成田家英的说法。
1965年,郭沫若撰写《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一文,认为 《兰亭序》不论是文字还是书法都不是出于王羲之之手。文章发表在6月10日至11日《光明日报》和这年第6期的《文物》杂志上。
此文一出,引出一些反面的意见。当时南京市文史馆馆员高二适,立即撰文反驳,并将文章寄给文友章士钊。
经章士钊指点后,高又加以修改,并再寄章士钊,同时还寄给章一封信,说:“鄙稿倘若邀我主席毛公评鉴,得以发表,亦当今至要之力图也。”7月16日,章士钊写信给毛泽东,推荐高二适文。
毛泽东于7月18日回章士钊信,说:
“争论是应该有的,我当劝说郭老、康生、伯达诸同志赞成高二适一文公之于世。” 同一天,毛泽东又致信给郭沫若,说:
“笔墨官司,有比无好。”
郭沫若同意毛泽东的意见,并建议以《光明日报》为阵地进行这场讨论。随后,高文《<兰亭序>的真伪驳议》发表在7月23日《光明日报》上,第7期《文物》杂志也发表了高文的影印手稿。“兰亭论辩”从此拉开帷幕。
8月12日,郭沫若又写了一篇文章交报社,是针对高二适的文章。五天之后,毛泽东向康生问起这场官司,康生当天写信向郭沫若通报情况说:“今天在接见部队干部时,主席问我:‘郭老的《兰亭序》官司怎样了,能不能打赢?’看来主席对此问题颇有兴趣。我回答说,可以打赢。当然这些头脑顽固的人要改变他们的宗教迷信是很难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毛泽东希望郭沫若能打赢官司呢?主要原因恐怕不是毛泽东与郭私交很好,也不是倾向于郭的学术观点,而是郭沫若的文章敢于打破迷信,敢于向权威挑战。这正符合当时的政治需要。
在高二适文章发表后不久,郭沫若又写了两篇文章进行论争,即《<驳议>的商讨》、《<兰亭序>与老庄思想》。细读其文章,其中除了论述兰亭问题之外,又涉及打破帝王将相崇拜的问题。如郭沫若将高二适不同意兰亭为伪的观点说成是“绝对信仰唐太宗及其群臣”,并坚持了他的观点即不能无条件地信仰。耐人寻味的是,郭沫若还引用了毛泽东的诗句“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说“不是脍炙人口的吗?”在《<驳议>的商讨》一文中,郭沫若特别引用了清代书画家赵之谦的一段话,说:当日唐太宗注重王羲之书法,“(群臣)摹勒之事,成于迎合,遂令数百年书家尊为鼻祖者,先失却本来面目,而后人千万眼孔,竟受此一片沉沙所眯”。这段话,郭沫若十分欣赏,引用了两次。郭沫若特别欣赏赵之谦的敢于“妄言”。
8月20日,毛泽东看了这两篇文章的清样后,也对郭沫若引用赵之谦的材料很感兴趣,写信给郭沫若,认为“文章极好。特别是找出赵之谦骂皇帝一段有力。看来,过分崇拜帝王将相者在现在还不乏其人,有所批评,即成为‘非圣无法’,是要准备对付的”
无意当中,毛泽东已经把高二适当成“崇拜帝王将相”的人,并视为要“对付”的对象。可见,到此为止,毛泽东关心的“笔墨官司”,不是争论双方在学术上哪一方更具有说服力,而是哪一个更有勇气与“权威”、“迷信”作斗争。赵之谦只是咸丰年间一个不得志的举人,却敢于妄言,敢于发出“千载万世莫敢出门”的放言高论,显然是在批评唐太宗和他的群臣。郭沫若敢于打破迷信,成为对那些过分崇拜帝王将相者的有力回击,从而使这场论辩实际也沾染了浓厚的政治气息。 无疑,“兰亭论辩”成为是迷信帝王将相还是打破宗教迷信束缚的对抗,已经游离于纯粹的史学论争的范围而流露出某种政治倾向了。
这场争论,虽然最后没有定论,但体现了毛泽东一贯主张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
来源:青年导报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