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居明月手种梅花 ——写给方臣
文/赵远方
“服务员,再来一瓶醋,果醋的醋!”——说完方臣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大家齐唰唰把目光转向那个漂亮的小女服务生,然后也跟着笑起来。方臣的笑淡淡的像一朵梅花红落在雪地里很快消融了。那天晚上,春寒料峭,有没有月亮忘记了,只记得方臣和光磊来到这个小城,老友相晤,我又喝多了。这些年交往的诸多朋友中,文友和酒友占了大半,方臣兄约是唯一不沾酒却喜欢“吃醋”的人。
恍惚间与方臣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记得当时省书协组织的一次重点作者点评会在淄博举行。有幸见到了江湖中传说的列位豪英。海涛兄竭力引荐我们,真是一见如故。这些年我囿于一隅只是读些闲书,写几行字,心态渐趋于懒散。而方臣兄呢,到处可见他频繁的身影。我见证并关注着他不同阶段的作品,飞扬、沉潜抑或转型,每每启我良多。朋友到底是什么?从朋友身上我想可以照见另一个自我。
方臣的作品以行草见长,他的行草主要胎息二王一路传统。写二王的很多,但大多流于庸俗。面目似玲珑小人溜光可憎。我观方臣近作,自家体格已经显现。用笔娴熟,格调古逸。尤擅于使转纵横,故能笔笔精到,经的起推敲。方臣的小行草最为精彩。或手札或长卷或册页,一步一景,杂花生树,如在江南园林中徜徉。当在微雨的黄昏,或者飘雪的早晨,泡一壶滇红细细的滋味才有意思。人生有限,艺海无涯。许多人一辈子迷失在传统的森林里找不到北,好学不若善学,方臣好学又善学,这最是难得。所以才会时出妙品,教人眼前一亮。
行草,在众多书体中最能表达一个书家性情和才情。然而行草也最容易飘浮浅薄。这两年,我一味的甚至有些刻意般追求一个“留”字。试图让笔墨吃进去再吃进去一些。甚至想把那所谓的性情才情压到尘埃里,经年之后再让它开出一朵好花来。方臣是不是我这样想的呢?我没问过他,他这几年顺风顺水,展览、获奖、策划、出书,真令人羡慕,但每一次见到他挂在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像是无事人一样。我想方臣兄定是警醒的。对自己,对当今书坛的风向。都付在那一笑之中吧。
读书,写字,画画,交游。大约是一个读书人生命里总也逃不掉的几件事情。方臣喜读书,好交游。他的朋友遍天下。手挥目送间竟有古风。而正是在古典的汤汤水水里浸泡而出,所以通身的平和谦虚。车前子说古风就是一种喜气。和方臣兄在一起真的有股子喜气。使人温暖向上。不敢懈怠。
那天方臣兄自密州发来短信,说新书即将出版了,嘱我写几句话。奈何刚从扬州归来,人困马乏接连几日不在状态。昨夜临睡的时候忽然忆起早春那个沉醉的晚上,心想这篇文章的题目不妨就唤做“喜欢‘吃醋’的男人”。这样就和从前写石开先生“精致的男人”成了系列,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今天早上,当我又摸进方臣家的“园子”,看了他最新的册页,内心刹那间安稳下来。仔细再仔细,揣摩再揣摩。只见那件册页的书签上古雅地写着:闲居明月,手种梅花。里面尽是朱砂红写就的梅花诗词,洁白的宣纸一如茫茫的雪地。清风。明月。问梅消息。清风过处,偶尔有三两朵,月光下寂静恬淡,那应是方臣闲居的心境了。
庚辰三月扬州归来草于槐花老屋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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