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道
朱忠民君的相识,本是因为我的好友丁育林大夫的热情推荐。虽说此前,
朱忠民的名字我并不陌生,但对于他的了解,却大抵局限在展览、报章的一些零星介绍上。前不久,忠民请丁大夫捎来了他新近出版的书画专册,并言能否提出点意见云云。我在初初一看之下,便来了兴趣。不几天,我几乎是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细读他的这本取名《文墨润身》的集子。
在这本集子中,虽说为先绘画后书法的排序,并且绘画的篇幅远远大于书法,但让我首先着意的,自然还是他的书法那一类。
忠民于书写一道,显然有着很不错的基本功。举若他所临摹的东晋王珣传世名作《伯远帖》,或者是北宋米芾行草书《箧中帖》以及五代杨凝式的大草书《夏热帖》等等,皆有可观之处。以上诸帖风格各异,在书写上亦有难度,然忠民却自在轻松似随手拈来,由此可见他在勤奋之下的熟稔程度。有道是,借鉴愈深则自创愈高。所谓借鉴之道,固然是自创的基础,借鉴古人或者他人的最终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艺术创造之需,这个道理已毋需赘述。换言之,只有通过自创表现方式,才能真实反映作者最为本质的方面。
从忠民的书作看,他正是循着这条路径稳步前行。
除临摹之作外,在这本集子中,我同时还读得了大量的属于忠民自创的书作。如以类别区分,他的行草书有明显取法羲献父子、径由颠张醉素间或参入杨疯子笔意的如《杜子美秋兴八首屏》、《李白诗》、《禅诗》、《陶渊明饮酒诗卷》以及《古诗二首》等作品。行楷书作品有如《诗话小品册》、《其润居书法册》、《大羊书法巨册》以及《三字经册》等等,亦多从严格意义上的唐楷笔法沿袭而来。虽说,我未曾见过忠民临习《初唐四家》的具体书作,但从他时常流露在笔端的书写性格看,我分明读到了忠民的由欧、褚(尤其是“四家中”的褚遂良)一脉而起的笔路清晰的别样风调来。这当然还和他的全无杂糅之虞的广泛取法(譬如,除传统书法领域外,他还充分借鉴汉碑书体和唐人写经之类)有关。
朱忠民正是以他的入古情怀和可喜才思,在既守法度不脱矩矱的同时,又用解人般的心智来实现着自己的审美理想。
在绘画上,
朱忠民所经历的,同样也是一条从借鉴到自创的传统之径。他谙熟于各种体裁和题材,花卉、山水、禽鸟几乎无所不涉无所不能。所作或工笔或写意或水墨或设色,皆渊源有自不悖其本。在他的花卉作品中,竹子是他惯常表现的对象之一。此等颇有类于五代徐熙的《雪竹图》的描绘样式,是一种画内重勾勒描写,画外富笔体意蕴的高手法创作体系,多为寻常作者视为畏途。在山水画方面,忠民从五代宋初巨然的《湖山春晓》、李成的《晴岚萧寺》,到元代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青卞隐居图》,以及明代董香光所临宋元之作等等,皆一一为作面对古人的日修之课。观其画所,但见润燥得宜细致入微,又极尽参差变幻墨分五色之能,无不体现了传统古代绘画苍郁清润旷远文秀的本旨所在。
看来,
朱忠民的山水画创作在总体上以元人风貌为主。饶有意义的是,在传统书画领域,重笔墨、尚意趣的合有诗文题跋之妙的元代绘画,为我国文人绘画开创了先河,时所谓“书画同源”之说,即发端于斯。忠民钟情于此种风格,从根本上说,确是跟他的擅长书写之道直接相关。他的由敏锐书写语言所致的寓平于险、虚实相生的真切画面,正是出于书法之助。说起来,向来书法创作之于(绘)画于(篆)刻,自是有着类似物理学上的杠杆作用。绘画上的线条运用,自然离不开书法的书写特质。而篆刻一域,则除了讲究书法中的结体之要以外,尤不能忽略个中的铁笔意味。
自从文明社会以来,学习艺术和表现艺术的方式方法,或许可以有许多途径。然而我却固执地认为,唯独作为我国千年文化的传统书画艺术一类,是始终都饶不过从借鉴到自创这道门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