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 博
补题或改题款识作伪:宋元名家字画多不在画面内题款或钤印,有则大都在树缝石隙中或边角裱褙上,且字印均极小。以剪裁、挑剜、补换等术,将与其风格题材相近的名家款识,偷梁换柱张冠李戴,移于不见经传的无名或小有名气的书画家的作品之上。古字画破损常见,此作伪手法与书裱艺术融为一体,亦最普遍,有如现代科技装配影象,剪辑录音,真假虚实混然,令鉴赏高手每每莫辩真伪,故此作伪法极具障眼力。
揭裱作伪。
有明以来作字画始用宣纸,少则两、三层,多则五、六层,一幅品相纸张好的能揭二、三层不等;下层破损色浅的,施以添描熏燎法,使其色泽古旧品相完好如第一层,功夫好的,可轻易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自古不能揭裱字画层次的裱工,当是不入流者。
至于在文物市场滥觞的古今名家的拙劣伪作,开始笔者还笑其胆大皮厚,见多了,便也漠然。也曾与一小有名气的中年画家在逛文物市场时,指着冒其大名的膺品问:“你咋不打假?”不想其竟泰然一笑:“我的名字能养活一些人,也是功德嘛!”后来才得知这些膺品是在他的鼓励下公开出卖的,并且在兜售时更加理直气壮:“真的?真的会卖这个价啊!”借此提高身价。
限于篇幅,诸如伪刻作者印信、收藏名家鉴藏印章,集名家字等术,不能一一列举。竟致近千年前的宋人米芾,就在《画史》中感慨:“今人好伪不好真,使人叹息!”黄庭坚在《题王右军书迹后》中也惊叹:“余曩在都见数家有此墨本,或肥或瘦,真伪不可知。”此二人乃北宋以精收藏鉴赏著称的书画四大家,可见当时的作伪之烈。近年新兴的高科技扫描、复印作伪,就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令各路英雄一世的大师高人,屡屡败走麦城。
然文物的作伪,决不仅限于字画。瓷、漆、铜、木、石、玉、骨牙雕等等,莫不如是。而瓷器的残瓷再烧、新画老胎、老瓷做全、老锔新瓷、新瓷残片作旧等造假手段,更是不胜枚举。如今市场经济,打假防伪民心所向,有关部门看似也痛下决心。笔者屡听人言,亦常见媒体呼吁对文物市场打假?
但笔者以为:不能、也无法用规范别的商品之法对文物市场打假。因为万千商品,唯独文物的假伪与恶劣决非同等概念。换言之:衡量文物价值的标准,不在于真伪而在于优劣。
首先,文物的“伪”的起源,是对名家名作的摹仿,这就毋容置疑地包含了对前人精美之作的景仰、崇敬、与继承发扬。以字画而言,早在北宋之初朝廷就设立了 “书房”,专事临摹前贤和当代名家作品;民间争相效尤,以致有“真本一、二,伪见三百”之说。以瓷器而言,中国宋瓷五大名窑:官、哥、定、钧、汝,从同时代起至今,各窑系皆有仿品,不少元、明、清三代仿宋名瓷,从诞生之日起,就具有极高的艺术及经济价值,为历代帝王大家珍藏。就唐三彩而言,宋、辽、金、西夏、元、明的仿品,多的是堪称国宝的极品。
而在其工艺失传数百年之后,研制复活的唐三彩、黑陶、耀州窑等名品名作,更是令中外瞩目的华夏文物的更新和飞跃。这无疑对改善近数十年来因各种原因,中国新瓷在国际市场几近沦为地摊文学的窘迫境地,有着至关重要的积极意义。改革伊始,全国各地文物市场赫赫然排列各名窑新器,并堂而皇之仿历代名品款识,政府非但不以假伪打击取缔,还给予各种优惠政策保护鼓励,当然是利国利民,功在后世的开明之举。
1998年5月,在杭州凤凰山发掘南宋“修内司官窑”,激起了专家学者们极大的关注和热烈讨论,从而在发掘出来的原件和标本为参照的基础上,引发出这样一个话题:过去宫廷和官方所藏的一些传世品宋瓷,并不完全可靠。论证是考古人员通过对绍兴攒南宫宋皇陵,及五代吴越国王钱元瓘墓等处的发掘调查得知:崇尚武力,热爱弓马的游牧民族的元兵,只看重金银器皿,而对集汉文化之大成的精美瓷器却并不看重,大都采取捣毁的损招。由此推断元大都宫廷中和清宫收藏的南宋官窑瓷,极可能是元建国以后,乃至明、清两朝新入藏的精仿品。但这一论断并无损宫廷和官藏精品的地位,反倒又引出另一个令人激奋的话题:如果没有宋、元以降的精仿作伪呢?
就字画而言,历代大师巨匠都不乏临摹高手,其仿品之逼真,足令原收藏者与鉴赏家莫辩真伪。《清明上河图》几种版本的发现,孰真孰伪,足令专家学者们至少再争论一百年。前不久深圳拍卖署名吴冠中先生的大作《炮打司令部》,吴先生坚决否认是其手笔,而拍卖方及货主又一口咬定是其真迹,有亲眼见作此画的人为证云云;接着又有另一画家宣称此画是其本人所为……令各路高手大师各执一词,媒体沸沸扬扬一阵亦不了了之。
前几年四川某拍卖行拍卖一大师作品,虽出自名人之后,专家们仍对其真伪各抒已见;买家心有疑虑,专程赴京,分别请写大师传记的作家,及确凿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亲见大师所作此画的人,以及大师的遗孀求证。三路最具实证权威的人,开始也各执一说,皆愤愤然慷慨激昂,像是要仗义执言了,但几天之后当买家请求出具文本作证时,又都环顾左右而言他,不置可否了。遂成为近年来文物拍卖的又一大悬案。
(来源:四川经济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