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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染先生在世时,上世纪八十年代,先后在日本东京和我国首都北京举行他一生具有重大意义的『李可染中国画展』,二展都以《昆仑山图》(一九六五年)作为统计,李可染所作诗词题材山水,《昆仑山图》该是创作年代最晚的一幅,成于『文革』前。事出意外,近年又新发现了『文革』年代的一幅词意画——《北国风光》,以雪景构成的『银色意象山水』,华彩夺目,撼人心灵,不禁令人惊喜万分。 作为李可染山水画重要作品之一, 它的出现,突破了原有视觉界域,必将会引发有关鉴赏、收藏、以至学术研究的话题。
李可染笔耕生涯七十年,处在风雷激荡、社会变革的伟大时代,二十世纪下半叶,于水墨山水画之革新创造,说得上是艺坛翘楚最伟大的一位了。其一生作画,当以千数计,而于山水雪景之创造,确是绝无仅有。可染先生曾说:『我欢喜雪,但从未画过雪景,偶一为之,积习难改,愈画愈黑。』我们姑且把先生这几句话当作幽默的自嘲吧,但也可从中体悟,他面对每一新作,都要改弦更张,超越自己。《北国风光》,当是我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莽莽一派宏伟气象的雪景图。画面展示的不是某一具体景观或名山佳境,而是以毛泽东《沁园春·雪》作为创作激情的引发点,将画家自己所见、所知、所想,推移时空,综合创造的理想境界。
早在五十年代,李可染对学生谈艺,就不止一次提到:『《沁园春》写雪景,假如只看到眼前之景,就写不出来那样的气派。「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所见、所知、所想,什么都有了,包括现在所见和过去所见,还有以往经验的总和。』又说:『咏雪,实际上是写现代人的感情,借雪来写意境的思考,酝酿已久。他长时间求索的不仅是描写北国雪景的壮丽,而且要借景抒情,去把握一种现代中国魂,即崇高而永恒的民族精神。
『构图、造型、色彩、层次、气氛、笔墨』,是李可染山水画『意匠』六元素。假如说,『意境』是山水画的灵魂,那么,『意匠』就是千方百计给灵魂营造一个尽可能完美的居所。
说到构图,关注李可染山水作品的人不难发现,他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所作词意山水,多在竖式构图中做大块文章。往往营造立壁式山体,其左右宽度占据画面三分之一,并且有意将景观拉近,以一种逼人的精神力量耸立在观者眼前。《北国风光》不同,为少见的横向构图,干脆以中景取代近景,地平线提高,接近天际,画家导引观者在一个广角视野之间驰骋胸臆。
当我们远距离虚视画面,会看到闪着银白光线的冰雪、云气,隐约形成对角交叉线分割画面。冉冉升起的红太阳,晨曦笼罩下的延安宝塔,清楚地分别落在了交叉斜线的右侧两方,一上一下,遥遥相对,自然地成就了全画『第一主题』。独出心裁、极为大胆的是,长城偎依崇山峻岭,黄河亲吻着无垠大地,以各自独特的曲线形态,纵向贯穿画面,左右映带,拓展出层次无比丰富的山脉,广袤原野。群山起伏,一望无际,如同波浪滔天,卷起千堆雪,越推越远,直迫天边。这里以生气勃勃的视觉性逻辑,推出了『第二主题』。画面下沿、底部中段一带松树林,有如绿色屏障,作扇形向两旁展开,和远方朦胧参差的树木彼此呼应。松林色调较浓重而造型峻拔、轻松、飘逸,如同一条暗绿色纽带,将远近、左右景观自然的、人文的、历史的、今天的连成一片,经纬交织,组合成『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分外妖娆的银色意象山水画。色彩调性设计,营造整体气氛,都借助与『降调』与『转调』手法的独创,取得很大成功。为了表现无垠的冬雪奇观,大面积、大幅度降低黑色调性,让中间色域占主势,而运笔使墨、意到笔随、勾斫造型,无不保持层层积墨、层层递加的厚度。天空、大地偏蓝的冷色掉,又在被偏红的暖色调驱散笼罩。阳光辐射下,万千气象,都处在冷暖转调、水乳交融的气氛之中。
《北国风光》,作为一幅具有拓展与创新意义的词意山水画,创作于非凡年代、非凡艰难的时期。李可染刚刚从丹江干校被召回,竟完成了今天看来堪称经典性的山水艺术新范式。老画家六十五岁创作的这幅精品杰作,以其独树一帜的雄厚素养,布满激情的创造力,预告了七十岁创作的又一副巨构《革命摇篮景冈山》的诞生。